经常出没。
话密,完了还没营养

“幸运的是我,曾陪ta们开放。”
今朝有糖今朝醉,来日发刀我再跪。

【人民的名义/李达康中心】年关

/感谢阅读,寒假入坑现在才写文的我……
-达康书记中心,cp自由心证233。
-我知道已经三月了….对不起
-女儿视角

今天才看见tag解锁了。加个tag

1.
“你什么时候在乎过我的感受,出国一趟,还把我妈给弄丢了,你知道这对我幼小的心灵是多么大的伤害啊!”

我看着手机屏幕里哭的梨花带雨的小女生,选择了关掉了这部情景喜剧。
旧金山的唐人街是美国西部最大的唐人街,从二月初就开始渲染起浓浓的年味儿,红灯笼加春联热热闹闹的挂满了中餐馆,外国人中国人钱一起赚。

在中华文化影响力日趋扩大的这几年,外国人把所有节日过成情人节的能力一点都不比国人差,我的金发碧眼的白人室友在我看着情景喜剧浮想联翩的时候,正忙着和自己的小男友调情。

“oh,来和我最近看起来很不开心的小宝贝打个招呼。”
我室友把我揽过来强行让我和她男朋友视频,看着对面眼睛亮闪闪的小哥我没有任何想法,礼貌的问了个好。

“你们中国人是不是要在过年的时候给年纪小的人发红包?”室友突然扔下手机,跟我住了几年普通话汉东味没有,天津味倒是有了,“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你就比我小一个月,还没人给我发钱呢。”
“哦。”室友像是听到什么天方夜谭一样嫌弃的揉乱了自己的一头长发,“大小姐,您那有钱的老爸老妈平常给你的钱还少吗?”

有钱的老爸老妈,现在可能一个字都不剩了。


2.
我叫李佳佳,中国汉东人,高中毕业就被家人像大多数有钱人家的小孩一样打包出了国,成了人人眼中值得羡慕的别人家的孩子。

我妈叫欧阳菁,是银行行长,业务能力突出,精明能干,可能真正达成过数钱数到手抽筋的这个成就。
我爸叫李达康,出国之后我一度不知道他到底在政界是干什么的,最近听说他成了京州市市委书记。

一个天天和政界的人打交道,一个天天和钱有交集,所以我从小的生活都是在金银细软和刀光剑影里生活过来的,以至于我刚和室友一起住的时候她以为我是心理年龄40+的整容怪。

我本来真的以为自己是个普通的官二代,拿到绿卡就留在美国了,这辈子基本上和我的前十几年的人生划清界限。
然后直到有一天,我妈跟我说她要来找我,我说好,她和我爸关系很差我也不是第一天感受到了,有些事情我无能为力,那就只能顺其自然。
只可惜我们连顺其自然的机会都没有,国内的亲戚告诉我的消息是,我妈因为受贿锒铛入狱了。

其实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还有那么一瞬间想过是不是我爸大义灭亲了,后来想想应该不大可能。
倒不是因为我爸还深爱着我妈,只是我妈那么精明的人,是肯定不会在他面前露出什么马脚的。

那天晚上国内早就翻天了,而我还被瞒着,一边吃着饭一边给我妈订酒店,这件事甚至不是我的亲戚,而是我父母的一个朋友告诉我的,大概他们都已经把我忘了吧。

他们自始至终都在‘保护’我,希望我离他们的生活越远越好,从小拿昂贵的水彩笔给我涂出一片光明灿烂的未来,这样我就永远不会看到被我踩在脚底下的是什么东西,有时候我觉得我这么稀里糊涂的长大了,有些对不起,但是对不起谁我也不知道。

那几天我过的浑浑噩噩,我室友把家里的刀和绳子全都打包扔地下室了,在半夜裹着被子哭的时候,接了个来自我们家迟到了一天的电话,国内应该是白天,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爸。”
这个字一喊出来我的哭腔就暴露无余,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想要去质问我妈为什么就去贪污,我想要质问我爸为什么他都成了市委书记了连保个人都做不到,但是我知道我是不可能说的。


我没办法,我无能为力。
“佳佳。”

我印象里他是不怎么抽烟的,起码不会当着我和我妈的面抽,但是这几年每打一通电话,总感觉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有一股强撑起来的疲惫感。
“我,我——他们说……”
“你在美国,有些事你不清楚。”对面停顿了几秒钟,“你妈的事,还在调查,你就,你就先……”

我突然之间有点心灰意冷了,我本来还指望着这件事就是个误会,我还是我,我们家虽然关系挺冷淡的但是好歹也能藕断丝连,他们两个还能在我面前逢场作戏一会儿。


一听这话我就明白了,我妈十有八九是出不来了,我的美梦也到此为止了。
可是我无法理解的是,我爸他为什么次次都活的比我妈这种商人还精明,活在制度下的条条框框里,仿佛能把每个人都割裂成他生活的一部分,只要这个部件出点什么问题立刻就把它分离出去,一点温情都不留。

从我小时候他们两个第一次吵架,我早就忘了是因为什么,或许那早就不是他们第一次吵架,只不过是我记事起的第一次,也或许他们觉得每天针尖对麦芒的气势已经遮掩不住了,还不如早早的就让我知道得好。

那天好像是什么节日,情人节?儿童节?反正我刚吃了两口饭他们就突然拍着桌子嚷起来了,我吓得一下子就哭了起来,这下他们就调转火力开始争吵起来‘孩子哭了都怪你’这种问题。

我妈从来都不是什么温婉可人的类型,是从年轻的时候就被男人簇拥着的养尊处优的女人。而我爸,则是那种能让就让的类型,而那种浑身上下散发出的生人勿近的气场,生生把我和我妈这种‘熟人’也隔开了。

我记得我长大点之后,曾经问杏枝阿姨他们为什么不离婚,她惊奇的看了我一眼好像觉得才十几岁的我有这种奇怪的问题实在是不可思议,后来她含糊其辞的说,还不是为了你呀。

中国的家长就是喜欢这样,努力挣钱为了下一代过好日子,辛辛苦苦的维持一个家庭就是为了儿女不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凑凑活活的过了一辈子。

我觉得让他们扮演‘温柔’这种角色,实在是辛苦他们,但是我那天沉默的听我爸难得一次絮絮叨叨的嘱咐我,闭口不谈我妈,我只觉得他们兴许也不是单纯的为了我这个女儿,而是借着女儿这个名号,一次次的找着他们消磨在岁月里的温情。


“爸,你恨我妈吗?”
可能是信号不好,传到大洋彼岸那边漏了个音,被我爸听成了‘你恨我吗’,他轻轻在电话那边笑了笑说,“我哪能恨你呢。”


我也没有重新再问一遍,他每天忙的团团转,能抽空给我打这么将近一个小时的电话,应该是在接受调查无事可干吧。

有点好笑,我们父女俩难得一次长谈是在这个家已经分崩离析的时候,而且是在我爸没有工作他才给我打了这个电话,我没法再去责备这个比我承受着千百倍压力的男人,我知道每个人都不容易。

我们装作平常一样道了再见,我去学校还是成绩优异的中国留学生,他回到工作单位还是说一不二的京州市市委书记,关在监狱里的人是嫌疑犯。

每个人都念念不忘,也没有回响。

听说他们拖了十几年,终于在那天早上离了婚。



3.
我想今年的年就在旧金山凑合过了吧,反正我室友绝对会叫一帮人来热热闹闹的围观我包饺子,然后再一集集的撸完舌尖上的中国3.
“宝贝儿,为什么我至今都搞不懂你们中国春节的算法?”
“搞不懂就对了,我自己都不懂。”

我说着就打开了手机看了看日历,突然发现离过年也没几天了,怪不得最近楼下中餐厅开始有打折活动。
“你怎么不回中国?你和我住了三年了,我都换了三个妈了你一次都没回去过。”
“我不想讨论你爸爸的八卦了,你想把我赶回中国然后带你男友回来吗?不可能的。”
“No。”她点开YouTube的吃播视频,“你回去就可以给我带一些你们中国的特产回来吗?我听说北京烤鸭外销美国的时候,会插上一个熊猫头像。”


“熊猫是四川的,北京在……算了算了。”
“哦!”室友突然神神秘秘的拉住我,“我知道了!你的亲戚们会问你有没有男朋友!但是你没有,别担心宝贝儿,如果你的父母可以接受你是les的话,我可以假装成你的女朋友,他们还可以给我红包。”

“我爸他老人家虽然身体康健,但是也岁数不小了,我还不想让他得心脏病。”
我说的语速快了不少,我室友一个字都没听清,我拿着手机回卧室,突然看见微信上弹出来好几条消息提示。

头像用的十分普通的景色图,中老年标配,我有点惊讶。
易叔叔:佳佳,今年过年回来吗?

这位易叔叔本名易学习,听起来非常有年代感的名字,是我爸当年的一个旧友,我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加了他。
出于礼貌,我回了一句:今年学校有点忙,就不回去了吧。叔叔新年快乐。

对面秒回:你爸爸今年一个人也挺孤单的。
我的手指停在屏幕上来回来去的划,也不知道该怎么回他,我甚至想一怒之下回他一句,他孤单,我不也在这儿放养了好几年了么?

难不成你们这些人还想怪我?我从小到大什么都没犯过什么原则性的错误,一路上就按照你们的安排来,成天一口‘领导干部的女儿’的锅压在我身上,连收个生日礼物都得自己估价,多了还得给人家送回去,我愿意啊?

我‘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内心谴责了我的家庭一会儿,后来又觉得没必要。
我想我和我父亲的关系,可能在剩下这几十年里都会因为这些七七八八的陈年旧事变得更加冷淡疏离——虽然现在也已经很平静了,没必要再对他恶语相向,尤其是在小时候有人跟我说我的发起脾气的样子真的遗传了我爸。

想着想着,突然就觉得,我妈到最后是不是也这么想的呢?
他们之间利益关系千丝万缕,相比起来我们的父女之情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真切无暇,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其实我妈出事那天,是我爸的另一个朋友王大陆叔叔告诉我的,那天他措辞委婉的告诉我,不要恨他们,他们也有很多身不由己的地方。

我爸这一生,就冲他这臭脾气我敢说他的朋友也就这俩了,好歹也值了,这两个朋友,到最后还在帮他说情。
他们一言一语的告诉我,那个在家向来冷面动不动和我妈吵到我睡不着觉的人,其实是一个公正廉洁的好官,那个从小陪我长大的人,最后却犯了不可原谅的错误。

千人千面。

我一开始还在心里对他们说你们懂什么啊,到底谁是他女儿啊?
我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看着国外的月亮,上高中的时候那股叛逆劲儿上来了就开始寻找那种‘恨’的情绪,可是一到白天,我就什么责怪的话也说不出口,我只剩下了不理解。

他们都说我很像我爸,我自认我随了我妈有时候多愁善感的敏感性格,但是我爸身上那股冷漠的气质却越来越在我身上凸显出来,我拒绝乱七八糟的人情甚至连亲情都拒绝,并且不想改变。

我不理解他,但是他身上的东西却明明白白的出现在了我的身上,这叫什么事。
或许只有我在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我才真情实感的体会到,我是他的女儿,他是我的父亲。


4.
后来我还是在室友热热闹闹的送别下上了飞机,我拒绝了她的kiss之后冷漠的登上飞机,临走前看见她欢呼雀跃的奔向了另一个接机口——她还是要趁我不在把她男朋友带回来。

行吧行吧,我不是冷漠刻薄的人,我要温柔一点对待我的亲朋好友,不能步别人的后尘。
上飞机前我就给我爸发了条我今天回国的短信,然后就关了手机。

万一他说什么话让我不想回国了,飞机票没得退是吧。
在飞机上翻来覆去也不知道睡了几个小时,到汉东国际机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三点了,我这次回来本来就没什么常住的打算,就带了一个行李箱。

临近年关,机场人来人往,处处洋溢着欢喜团圆的氛围,汉东也算个人口大省,算得上是一线城市,交通压力较大——亏的是我爸在我没出国的时候天天洗脑循环播放新闻联播,什么熟悉的景色都想不起来,这些官腔倒是先冒出来了。

“佳佳!”
我还在被人群推来桑去的时候,一个热情的大哥突然把我扯到一边,用着那种堪比‘我小时候抱过你啊!’的眼神看着我。

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你是谁?”
那位大哥戴着眼镜,穿着白衬衫黑外套除了有点发福之外,也可以说得上是一表人才,我总感觉他很眼熟。
“我是你爸爸的秘书啊,我姓金,你爸爸让我来接你,你呀,回来的太突然了,他今天下午有个会……”
“啊啊,叔叔你好,不好意思我出国太久了。
“没事,按照达康书记的吩咐,我得把你安全送回到家。”
“谢谢您。”


我本来就和我爸的下属不熟,但是这位的热情程度显然超过了我印象里的那几位,先是跟我絮叨了一会儿京州市这几年的变化,然后又夸我长得清纯可爱学习又好。
在他刚要开始说我爸的政绩的时候,我已经撑着头准备洗耳恭听了,但是他又突然止住了。
“您怎么不说了?”
“咳,不好意思啊,达康书记临走前嘱咐我让我少跟你说工作上的事,你不爱听。结果我转脸就忘了。”


我应了一声,心说他可能只是怕我从你嘴里听到什么秘闻再传播出去罢了,车里的气氛有点尴尬。
京州变化很大,看起来我爸他老人家这几年仍然在贯彻着他的政治美学,并且成绩不错。
我家住的地方还算清净,我下车的时候颇有一股物是人非的滋味儿,我爸那位秘书把我送到了门口就走了,我知道杏枝阿姨还在我家帮忙,小时候我和她的关系比我和我父母的关系甚至还好一点。


我按响了门铃,突然发现自己除了行李箱从美国回来一趟连个礼物都没带,然而现在后悔也没用了,杏枝阿姨一看我回来就拉着我的手死活不让我动了,说是好几年不见都成大姑娘了。

我坐在沙发上喝茶,一边回应着我为什么出国这么多年了还没男朋友的尴尬问题,一边四处看了看——我家,干净整洁,家具风格都偏向沉稳,为数不多的装饰是书法,乍一看完全没什么特别之处。

看起来我妈原来没什么心思装修这间房子,我爸肯定也没让她动。
这两个人都把这当临时客栈住。

“晚上想吃点什么?阿姨给你买鱼去。”
“不用那么麻烦了阿姨!我先把行李收拾一下吧。”
“行行行,那你就先睡你妈的房间……”


于是我们不约而同的看向那间锁着门的房间,我感觉我今天可能是被下了什么蛊,到哪哪儿尴尬,所有人都在小心翼翼的避开敏感话题,但是我的出现就仿佛一个着的正旺的火柴,到哪哪就一幅快要炸了的紧迫感。

“对了阿姨,这是我从美国给你带回来的围巾,您试试。”我掀开我的行李箱从里边扒出来一条我去旅游时候买的,完全忘了拿出来戴的围巾,虽然是新潮的款式但是好歹也算是我从大洋彼岸带回来的可以称的上是礼物的东西。

杏枝阿姨是个好人,她连连夸了我好几句我懂事了,我报以微笑。
至于别人的礼物,我下午去市场转了一圈给我爸买了一斤苹果。



5.
我在屋里瞎转悠,我妈的房间没人动过——其实和普通的客房一样,没什么太多勾起我回忆的东西,还好,如果真的有那我还是出去住酒店吧。

唯一让我翻到的就是在床头抽屉里的一个化妆包,这家原本除了我妈也没人会有这种东西,我拆开看了看,装着七八根口红,没怎么用过的样子。

女人真的是不管到多大都是沉迷收集这种东西无法自拔的。
只可惜我和我妈相处最多的那几年正直青春期,穿着校服的时候散着头发都能感觉到我爸的凝视,所以在我的同学们都自己攒钱买化妆品的时候,我是完全不敢有任何小动作的。
我素面朝天努力学习,感觉我爸随口一句话都是圣旨一样的存在,他听完我汇报成绩之后嗯了一声我都能脑补出他听完下属汇报工作成绩之后大发雷霆的样子。

我生活的战战兢兢,我妈则仿佛以把我往火坑里推为乐,在我成人礼那天送我了一套彩妆,我这边欢欢喜喜的收下了,另一边就把它往我衣柜里藏,开玩笑,我爸的思想教育请问你听说过吗?

其实现在想想,我爸其实也没怎么管过我,工作>生活>我的学业,可能在后两者之间还要加上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唯一那么几次说了我,也是因为我妈和他教育理念差着十万八千里,我才成了被无辜伤及的那个。

我的青春期就是在他们互相伤害中度过的,一个尽自己所能回避,一个就逼迫的更紧迫,剑拔弩张就差真的动手打人了。

这俩人可真没意思,原来我以为是他俩有什么奇妙的代沟,后来发现他们根本就是就是在博弈,拿着当年的回忆当刀子捅对方,非要告诉对方你和当年不一样了,你说的话都是骗人的假话,连点情怀都不留。

何苦呢。


我合上化妆包,在我爸的房间门口徘徊了几分钟,最终推门进去了——这地方在我小时候像是圣地般的存在,我爸桌子上摞着的文件永远比我高一个头,桌角上的茶杯永远散发着浓郁的茶香,当然还有我爸时不时传来的长吁短叹。

我妈曾经语重心长的告诉我家里不是办公的地方,很显然我在赶论文的时候没听她的话,我爸是一直都没听过她的话。

我对京州市乃至汉东省的工作建设没有丝毫兴趣,反倒是搁在台灯旁边的一张喜帖比较吸引我。
新郎写的是赵东来,新娘叫陆亦可。
果然是我完全没听说过的名字,不过我很好奇到底是哪位神仙眷侣能给我爸寄喜帖。

众所周知,要占用他工作时间的一切社交行为基本上就已经进他黑名单了,更别提是容易“被”发展人脉的红白丧事。
世界真奇妙。


“阿姨,我爸他还是十二点之前不回家吗?”
“……他吧,”看起来我直白的提问有点让人尴尬,“今天不是说你回来嘛,他说他早点回来。”

大概会让秘书把车开快那么几分钟就等于早点回来吧。
我吃完饭就开始气定神闲的坐在沙发上等,我觉得我真的是用生命来贯彻我佛慈悲这四个字了,我真的不应该给我爸买苹果应该给他买三斤枸杞回来,这样我还能跟着养生。
我爸他作为一个老同志,原则性很强,小时候我让他给我讲故事,讲完整本故事书里最短的一篇之后不管我怎么撒泼耍赖他就是要去加班了,他当时是什么书记我忘了,反正经常和那位大佬出现在电视上,为此我还到处炫耀了一阵。


我觉得那个大佬举手投足之间都和我爸的风格特别不一样,有一股大人范儿,到现在为止我也觉得那人挺酷的。
我爸这热切的工作方式也是从那学到的吧。

当然了,炫耀的结果是我作为一个小学生第一次知道了低调两个字怎么写。
够了够了我不要再回忆那个晚上我爸是怎么凶我的了。

他的工作基本上两三年调动一回,现在做市委书记的话应该也是脱离那位大佬单干了,也不知道那个我至今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我爸的前上司怎么样了。


十一点了,从飞机上睡得昏天黑地的我精神得很,杏枝阿姨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生物钟,悠然自得的啃苹果。
“有时候你真得管管你爸,成天这么忙。”
“他觉得自己还年轻。”
“这你倒是说对了,忙起来跟你们这些大学生赶期末考试一样。”

这是个什么奇奇怪怪的比喻,我一直在尽可能的避免和我爸很像了好吗?我只是在期末时候随手发了几条吐槽的朋友圈而已啊。
我不承认。

十一点半,非常幸运在腊月二十八的最后半个小时里等到了我的人民公仆父亲回家。
他进门,我坐在沙发上没动,杏枝阿姨热络的招呼我们两个。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
“爸,吃夜宵吗。”


6.
或许,你见过凌晨十二点的饭桌吗。
我错了,我真的不该选择留下来一起吃饭,这是我为了不和他发生什么语言啃的第二个苹果了,我好撑。


“你今年也不小了吧。”
……这个走向有点不对。
“爸,我还没谈恋爱呢。”我看着手里的苹果,“我要谈也会找一个讲文明懂礼貌从小在党的光辉照耀下长大的中国人,您放心吧。”

“我又不是催你结婚,你大学都还没读完呢。”我爸慢条斯理的夹着自己碗里的菜,“你要找什么人呐我管不着,我哪管得了我们李大小姐不是。”

“爸,你这就冤枉我了吧。我从小到大哪件事不是听你的?比如说你让我别等你吃饭,我就从来没等过。”

“是是是。”他看了我一眼笑了笑,露出了点慈眉善目的模样,“年轻人,还是嘴皮子利落。”
“我?我遗传……”

被人念叨多了这些话就不由自主的嘴欠滑出来了,企图咳嗽一声掩盖过去,就看见我爸撂下筷子看着我,“说,往下说啊。”

我啃完了最后一口苹果,“爸。你这样说话是很让人尴尬的。这些年功力不减,佩服佩服。”
他已经习惯了时不时被我怼一下,并且在度过了他的更年期和我的叛逆期之后我们之间的相处方式已经定型了,改不了。
“其实我今年真没想到你会回来。”
“巧了,我也没想到。”我没看他,“关爱孤寡老人。”


话有一搭没一搭的聊,毕竟我们之间隔着几十年的代沟加几十年的年龄差,好歹气氛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差,我从小就一直觉得我爸这位同志就是个冥顽不化的石头,但是看他一个人关了门但是卧室里的灯还亮着的时候,我有了那么一刹那的后悔。

也许亲近的人都是在互相伤害,但是——凡事就怕个但是。
我唯一不像他的地方,就是我总是有几分优柔寡断,做不到把自己全副武装起来。


真是失败。


第二天一睁眼就是八九点了,我跟原来的朋友转了一圈,从他们嘴里旁敲侧击的了解一下汉东政界——众所周知,我小时候的大部分玩伴的家人大部分也是从政的,所以很多内部消息也能从他们嘴里聊到。

轰动一时的116大案、下台的公安厅长和教授还有人事变迁巨大的汉东省。
像小说一样不停反转的剧情,我感觉我真是错过了一场大戏。

算了,反正我也算半个参与者,不看也罢。
“所以被你diss好几年的老爸即将平步青云,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我总不能去他们那个什么省委书记那举报他吧?举报他今年没人给他上门拜年人缘极差你们快开除他吧,这样?”

在家待了两天,我印象里小时候还是有很多人排着队来我家拜年的,通常礼品都是怎么拿进来的就怎么拿回去的,唯有易学习叔叔和王大陆叔叔他们两个来的时候才真正带来一些阖家欢乐的味道。


每个可怜的小朋友都有被沾着筷子尝白酒的经历,从他们几个的哄笑还有我妈和几个阿姨絮絮叨叨的声音,那种被工作快打磨没了的烟火气,突然一下子就随着桌子上热气腾腾的汤回来了,将散未散的缠在他们这些大人的身上。
腊月二十八,京州的工作好像终于进入到了尾声阶段,因为我爸终于有时间开始翻去年群发的拜年短信准备复制粘贴今年再发一遍了。

我买回来的苹果全被我自己给吃了,我站在沙发背后偷瞄我爸的手机屏,半只脚踏进老年人心态还当自己二十岁的李书记在刷微信,虽然我觉得这个画面有点违和,但还是忍不住好奇是什么奇人能让我爸的对话框停留十分钟之久。


我没有偷窥别人隐私的爱好,我近视谢谢!我啥都看不见。
于是我用非常平静的声调说,“爸,你干啥呢。”


“给领导拜年。”言简意赅。
“呀。爸。”我装作一脸震惊,  “你也走上和领导套近乎的不归路了?”
“嘶。”我爸拿手撑着沙发背回头用他的清正廉洁脸看着我,“检察长,要不您看看这聊天记录?”

我倒是对中老年人的微信记录没啥兴趣,我只是觉得我爸和‘一脸微笑的给领导拜年’这个画风严重不符,好在他根本不用表情包,所以屏幕上没有什么‘为我们的友谊干杯’这种令人窒息的画面。


“爸,你终于的上时代潮流了。希望新的一年我能接到高科技传来的微信红包,谢谢。”
我爸笑了一声转而就给我的对话框发了一个语音红包。

…….语音红包,阿爸,这么高级的吗?
钱还是尊严?
这算是党给我的考验吗?那我铁定选前者没错了。

“咳咳。”我拿起手机一脸从容就义的痛苦,“是你逼我的。”

“听好了,我是为了钱才是这么说的——爸、爸、新、年、快、乐。”

结果红包只有二十块一毛八,20.18我就把我和我爸长达十几年的斗争壁垒推了个干净,还顺带出卖了我的灵魂。
对不起,我有罪。

下次低于两千一百一十九我是不会发语音给他的。


7.
大年三十我奇迹般的在七点就看到了爸出现在我家门口,我以为我睡懵了过的是美国时间,直到我看见我爸拿起擀面杖帮杏枝阿姨包饺子的时候,我才认出来,这是我爸本爸没错了……

我呆呆的坐在餐桌旁白看他们忙活,背景音是菜刀剁菜和春晚幕后采访的时间,厨房的玻璃被熏出了一层热气,唯独我一个人在思考我是不是穿越到了什么平行宇宙。

“李大小姐,别总等着吃白食行不行,给我过来剥蒜来。”

我哦了一声走到厨房去,我回来之前总是觉得,我爸这种人老了只会比原来更加顽固执拗不可理喻,甚至还可能得个什么老年自闭症之类的,可是似乎是我多虑了,像他这种不近人情的灵魂,终于在某些时刻也露出了一丝可以说的上是温暖的色彩。

抛开我们之间的身份而言,李达康同志在京州百姓眼里应该还是个不错的官,可能不太受同事待见但好歹也算个不无理取闹的领导,对于未曾谋面的人来说,他只不过是一个看起来有点严肃的男人,而已。


他有时候从不肯低一下头,有时候不经意间的垂首却像被沸水蒸煮过的茶叶,历经沉浮之后带着些飘渺又遥不可及的沁人心脾。

我打量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那些从小就束缚着我或者说是我们的,看不到的坚冰,被这间屋子里的蒸汽融化成了一汪温水,咕噜咕噜的混进饺子汤里。


我想我爸可能原来也是个温柔的人,只不过没人发现罢了。
“诶,爸。”我懒懒散散的把被剥一如既往剥的乱七八糟的蒜皮扔进垃圾桶,我们两个背对背站着,我侧头瞟他,“辛苦了啊。”

他诧异的把剁菜的手停下来,“今儿太阳打哪出来的?”
“打京州市市委书记办公室里出来的。”


我看着他难得一见没对我露出掺杂着一点无奈或者嘲讽的笑容,就是那种纯粹而无缘无故的微笑,还带着点那种中国家长特有的不擅于流露感情的腼腆,他为了绷住自己的严肃形象拿手掩了下嘴角,转身回去剁他的馅儿。

“去去去快出去,你看你把这儿弄的这么乱。”
“那我看春晚去了。”

今年春晚依旧魔幻,我挑着小品看,其余时间一直都在刷各种各样的红包,顺便给外国基友们拍了一下饺子是怎样制成的。

饺子出锅的时候都快八点了,好在我的作息时间已经完全被我家同化,丝毫不觉得饿,一边晃晃悠悠的吃了两个就去玩手机,在我第三次把筷子撂下的时候我听到了我爸‘啧’了一声。


是我大意了。
“您批评的对,我虚心接受。”我在我爸开始除夕夜第一波思想教育之前抢答,杏枝阿姨噗嗤一声笑的饺子汤都要洒了。
“我替你干点有意义的事。”我拿过他放在茶几边的手机冲他晃了晃,“我,美国留洋归来,自带欧气,替你抢红包。”


显然他没听懂,但是也没阻止我,我在一流‘光明峰项目交流群’‘汉东省常委会’‘京州市工作群’‘检察院催婚协会’的群中犹豫了一下。

对不起,我不该妄议朝政。
“……检察院催婚协会是什么东西。”我突然想起来之前我看见的婚礼请帖,“哦,懂了。可以,达康同志如今也打入年轻人内部了。”

这个群是刷屏刷的最多的,显然里边上至省委下至检察院门卫大哥全都在一个群里,显然是个婚群,而且全群都在艾特一个叫陈海的人发红包,真可怜同情他一秒。

“来,新的一年,那就。”我爸举起他的酒杯,“学业进步。”
“换个词行吗?我明年就毕业了。”我叹了口气并不想回忆我的学业,“工作顺……算了,来个实在的,身体健康吧。”

我还想在补充点什么,突然我爸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起来,刚才的那个催婚协会开始猛刷屏说什么检察长上春晚了,我跑到电视前看见的是一个忘了叫什么名字的人在演小品。
“爸,他们说检察院有人上春晚了。”

“上什么春…….嗯??”
我罕见的在我爸脸上看到了一种名为震惊的情绪,然后就是我俩加上杏枝阿姨三个人看春晚看到十一点多,杏枝阿姨说她困得不行了就去睡了,留我和我爸在客厅相顾无言。

什么困了,分明平常这个点才刚吃完,不要以为我看不穿你的心思杏枝阿姨。
“那个,我后天就回去了啊。”
“行,到时候让我秘书送你回去。”

“爸,考虑过退休没啊?颐养天年啊。”我抱着抱枕看着他,他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里色彩非常辣眼睛的舞蹈演员,“觉得你爸老了?”


“嗯。”
“我距离国家法定退休年龄还有几年呢啊,不至于这么盼着我下台吧,亲闺女?”
“得,劝不动你,”我笑了一声,“老李同志,你没我想象中过的那么差嘛。事业一帆风顺,还有很多新的小伙伴找你玩啊,是不是就剩我一个不省心的了?”

他一时吃不准我是在挪揄他还是怎么样,看着我没回话。
“唉,爸,都2018了。”我有点艰难的想表达一下我心中的意思,奈何我骨子里还是不愿意演什么亲情戏码,“咱俩就各自的,好好生活吧?啊?你不累我还累呢。”


一下子把我叛逆期的锅甩到了我爸的头上,想必他已经习惯了。
“我想说,那个。”我开始结巴了几句,“你是我爸,我妈也还是我妈,这点没法改变对吧?”
“算了我的意思就是说,咱们仨,谁都不后悔吧,啊算了我不说了我明天八点的机票我……”

“行。”他看着我狼狈的样子笑了笑,久违的露出了欣慰的表情,颇为语重心长的说,“行啊,我女儿长大了。”


我是伴随着新年倒计时跑回屋的,显然京州这边的烟花爆竹管理还不够深刻,我爸不知道跟我说了句什么,全被烟花声音覆盖掉了。


我锁上门,长出了一口气。
以前这样和我爸进行对话之后跑回屋的经历也不少,好歹这回我俩心平气和,之前发过的那些‘我这辈子都不认他’的誓言,也全都随着新年的钟声,永远的留在了去年的日历里,在以后会慢慢的被氧化,直到它不复存在。


我想我们都在学着去温和一点的,对待这个世界。

我给很多长辈发了谢谢,谢谢他们愿意一直原谅年轻人的刻薄。

朋友圈。
李佳佳:新年快乐——请京州市市民关爱早睡女孩,不要再放鞭炮了,希望有关部门可以管管。


8.
第二天,阳光明媚,大洋彼岸的海风在召唤我不羁的灵魂。
对不起我瞎说的,我困得要死,现在拖着我死沉死沉的行李箱往机场大厅走。

里边有‘家长觉得你冷’从而被杏枝阿姨塞进去的无数条秋裤,尽管风格和我爸一脉相承。
哦,我爸呢?

李达康书记今早有个会,来不了了。

按照道理我应该在电话里痛骂他半个小时之后再怒气冲冲的走向机场,但是新的一年我觉得佛一下下,做个帅气的girl,于是我只是留下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离开了我的祖国。

马克李伟说,在一个父亲的生命中,最美好而又最残酷的事情是什么?是看着女儿离去,开始她自己的生活。

“阿丽克西斯永远是他们的女儿,但不会永远是他记忆力的那个孩子。”

好的作文往往需要一句名言来结尾,我自小除了暴脾气也继承了我爸笔杆子的天赋,所以我写了这两句话在我的社交软件上,反正他也看不见。

我一点也不觉得悲伤,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在飞机上点开了我没看完的情景喜剧。
天空是泼墨般的黑色,我也不知道国内是几点,看完了电视剧也睡不着,下了飞机闲得发慌的我,赶在黎明前的几个小时,点开了我的微信。


微信红包:回礼。
5.20元,对方已接受。


不知道老年人看不看得懂数字谐音,下回发个8.8是不是更好理解一点。我一边琢磨着一边通知我的室友赶紧让她男朋友滚出我的屋子,一点都不暴躁一点都不像我爸。

今天的我也即将俗事缠身,要准备开学的考试还有很多社会调查。至于我爸那边,听说那个光明峰项目还没完事,依旧忙得飞起。


不过有个目标,也不是什么坏事,幸福是奋斗出来的嘛。

总之,新的一年,要有进步。

爱你哟老爸。

评论(1)
热度(62)
  1. 共5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夏梓鸢 | Powered by LOFTER